她的金发微卷，披散在身上。
洁白的棉被盖住了她的腹部和双腿。
药水从静脉注入，微微有些凉意。
挂到第二瓶的时候，清晓的神志已经清醒了许多。
能够背靠着枕头坐在床上，阅读手机里的电子书籍。
人一旦发了烧，眼睛长久地盯着屏幕看的话，会感到稍稍有些灼痛。
慕凯从包里掏出一串耳机递给她，示意她可以用AI朗读，闭上眼睛静静地听。
他出去了一会儿，好像是接了电话。
回来的时候，他看见清晓已经在读小说了。
是法语版的经典名著，《红与黑》。
主角名叫于连，是个木匠的儿子，出身低贱，野心却像拿破仑一样高。
于连和市长夫人勾搭在一起成为情人，又疯狂地追求着高贵的侯爵女儿、成为她的爱人。
两个女人毫不意外地彼此知道了对方的存在。
可是当最后于连要被押上断头台的时候、她们又都在为他奔走，祈求他能安然地活着。
嗯……从这种剧情上来说，确实像是法国人写出来的。
清晓为什么在读这本书呢？
“慕、慕凯同学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、没什么……嗯，我想说，谢谢你。”
她的声音很小，隔得远一些便已经难以分辨。
她的头微微垂着，不敢直视他锐利的双眼。
她的心脏砰砰地跳。
只有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，人们才会感觉到自己胸腔中最有力的脉动。
她感到自己的血液里流淌着慌乱的情绪。
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自己。
那些身体强壮而又乐观的人，完全不会在乎自己经历了一场小病小灾。
可是她在心理和身体都无比脆弱的时候，被这个无比可靠的男人所拯救了。
仿佛那漫漫长夜之中，亮起了一颗遥远的冷星，照着她行进的前路。
慕凯已经有了爱他的女孩，那个名叫顾晨月的少女。
虽然两人的行为有些奇怪，但他们是感情很好的情侣。
顾晨月姐姐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，不会因为清晓租住在她男友的屋里而对清晓多有责怪。
慕凯也是一位很好的房东……
也许慕凯此次带她来看病，只是出于人与人的友善，不带有太多私心；
也许他觉得，这大概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但清晓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这样忘却。
洁净的窗玻璃映着她的小脸。
她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眼神里竟然充满了那样的依恋。
这种微小的情感，简直让她不可置信。
忠贞不二，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应有的美好品德。
被教宗大人写在“七美德”之中。
我们彼此都应当这样，直到永远。
清晓心想，他有深爱着的女孩，我也有喜欢着的贝哥哥。
可是……
她的手指紧紧地抠着洁白的床单。
古怪的心情像是小虫子一样抓咬着她的心脏。
“他是一位善良的年轻绅士，我不该对他抱有任何非分且越界的想法！”
脑袋仿佛是这样想的。
内心却在不断地试图做出另外的判决。
这种别扭的味道简直让她抓狂。
她宁可自己混沌的脑袋像两个小时之前那样昏睡着，再也不要思考这样的事。
焦虑而纠结的心绪，正是清醒时自由的思考所引起的心理眩晕。
……
输液输到第三瓶的时候，她的某种意愿开始上涌。
又不得不被慕凯搀扶着前往卫生间。
走路时，沉重的小脑袋也只能倚靠在他炽热的身躯之上。
坐在医院的马桶上，她的输液瓶被他的手握着悬在高处，他就静静地站在她的身旁。
他绝不是有意观看，因为他的头已经转过去了。
但出于某种慌乱的羞涩，清晓发觉自己无论如何也放不出水来。
几秒钟过去，又十几秒钟过去……
清晓还是放不出来。
他诧异地望向她，仿佛是在询问清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、有什么难言之隐。
清晓涨红了脸，在他转过头去之后，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开了闸。
尽管他的视线并不会直接看到任何内容，但那清亮的水声在安静的卫生间里显得如此特别、让清晓简直想把头埋到地缝中去。
慕凯对此并没有任何表示，他似乎觉得这只是一种正常的生理行为。
牵着她往回走的时候，慕凯仍然对她的小情绪毫无察觉。
两人各怀心绪地回到了病床上。
在那里，有一个熟悉的倩影如鹤般伫立着。
是学生会长颜千红。
方才慕凯同学打的电话，似乎也是在和她交流吧。
她转过身来，清晓看清了她美丽的容颜。
她穿着一身的红风衣，修长的双手从中探出，身姿绚烂如春花、却又安静如秋海棠。
檀口轻吐的气息，仿佛也沾着玫瑰的香味。
多么高贵的姐姐啊。
她的眼神里深深地藏着对那个男人的热切渴望，却又谨慎地将其隐藏起来，假装自己是来探望清晓的。
清晓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，竟然会注意到这样不该由她注意的细节……
天呐。
顾晨月同学如果知道的话，她会怎么想呢？
她不会吃醋吗？
“是这样的，有外国交换生得了病，我谨代表学生会来送上祝福，希望你能早日康复，希望你在这异国他乡也能感受到回家一样的温暖。”
说的话也许不那么讲究，但口吻和语气足够公事公办，挑不出任何毛病。
颜千红把艳丽的红色康乃馨花束送给了邵清晓，眼神却在望着慕凯。
清晓似乎明白了很多，她的内心却因此更加混乱了。
她听着那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，仿佛都在谈着与爱情毫无关系的琐事。
学校里新建的瑜伽房，学校后街上的小酒吧……诸如此类。
清晓却能从这样的话语里、清晰明白地听出学姐的暗示。
如此高贵的少女啊，也不敢就这样明白地诉说自己的心意和渴望，更不敢像一位真正的皇后那样施展她的权力。
而是谦恭地坐在他身旁，几乎祈求着慕凯能与她多说两句、能在晚上与她共进晚餐。
任何“请客吃饭”显然都不是单纯的吃饭。
颜学姐提出的借口，是想要邀请慕凯加入学生会。
在学生会作为干事的经历，会成为大学自主招生和校长推荐时的一块小小的敲门砖……大概是这样。
哈，醉翁之意不在酒，眼睛不瞎的人都能明白她的用意。
清晓的心里忽然翻涌起强烈的抵触情绪，她好讨厌这位学姐坐得离慕凯那么近，比躺在床上的自己还要近。
……
……
（作者的话：对不起对不起wwww，这两天更得太慢了，周末我尽力多更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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